【于郑】一万年太久 03
03
办公室恋情听着香艳浪漫，之所以频发，不仅是因为对方往往很容易为你工作中的飒爽英姿倾倒，还因为发生地点是在厅堂敞亮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而不是尽管每天都打扫，还是会变得油腻腻的，烟熏火燎的后厨。
郑轩的店其实是家火锅店，晚上才在后门摆一个撸串摊子，照顾八方来客，准备去酒吧的和从酒吧出来续摊的，出门上夜班的和加班回来的，踩着点回学校的和溜出学校去网吧包夜的，目标客户群体相当庞大。他家火锅店走的是小资装逼路线，杯盘精巧雅致，菜品新鲜健康。这年头现切牛羊肉的火锅店没几家，都是机器做出来的肉卷，所以尽管要价高点儿，一到饭点，食客仍旧络绎不绝。他的小烧烤摊到是完全摒弃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外在特征，不过桌椅食具仍旧干净，食材也新鲜，内在精神保留了下来。
于锋上了一星期的班，才知道内在精神是如何保留下来的——
那都是他用抹布和洗洁精一点一点擦出来的！
烧烤摊油烟大，需要勤打扫，以前是郑轩和厨师两个人猜拳谁输了谁干，郑轩赢多输少，偶尔干一次简直痛不欲生，如今终于来了个壮劳力，忙不迭把这个活儿推了出去。
厨师也不爱干这活儿，听说总算有人接盘之后一天都笑眯眯的，特意包了一大盘子馄饨冻在冰箱里，让郑轩带着于锋小哥改善下夜宵质量。
第一天打了烊，于锋坐在自己擦得干干净净的凳子上，头一次觉得打扫收拾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厨师一下班就走了，郑轩在厨房里下馄饨吃，两只白瓷碗，搁了盐，味精，紫菜，一点点酱油和芝麻油，馄饨翻滚着浮上来，变成一个个胖乎乎的元宝时，水也刚好烧好了。
先放馄饨，开水再冲下去，撒一把葱花一把虾米，拿一只同样是白瓷的勺搅一搅，油星和酱油色飘了上来，佐上翠绿的葱花，把看起来冷淡的汤色渲染得温柔又活泼。
于锋心头的悲愤也被这样一壶水冲淡了，夜已经很深，天上没有星星，街边的窗户也不再有灯光透出，只剩下灯光昏暗，衬得郑轩一张脸上的阴影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但他身上总有种笃定安逸的气质，仿佛他们不是对坐在深深的午夜，而是仍旧在那天的旧茶楼里。
郑轩摸了支烟出来，晃晃道：“不介意吧？”
于锋摇头，郑轩便低头点烟，火光亮起，映在他眼底摇曳着，宛如这漆黑的夜空下，唯一两颗闪烁的星。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馄饨自然很好吃，只不过吃完了以后浑身舒爽，困意也发了出来。郑轩抽的烟薄荷味偏重，风吹着烟雾将味道扫进于锋的鼻腔，让他不禁清醒了几分。
“困了？”郑轩问。他掌根托着下巴，食指中指夹着烟，这个姿势舒服是舒服，就是看起来有点娘，他很快意识到了，放下了手。
“有点儿。”于锋不敢说自己其实是被郑轩眼底的曳曳火光搞得有点乱花渐欲迷人眼，赶紧顺着台阶下了，低头喝馄饨汤。
“那不洗碗了，早点回去，喝完放水池里让明天早班的人洗。”郑轩漫不经心的敲敲桌子，把之前放在桌上的打火机收了起来。
应该是真的太累了，于锋竟然没反驳，放任两副脏碗筷在水池里相伴到天明。
他把书包甩到肩上，刚打算回头和郑轩说个再见，就见郑轩晃晃悠悠地越过了他，又走了几步，回身道：“走呀？”
看于锋有点懵，他才想起了什么，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那天忘和你说了，我们住一个小区。”
夜色如静水深流，于锋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两个都不是多话的人，一路上充斥着平静安然的气氛，路上经过一个全家，郑轩说要进去买听啤酒，于锋就也顺便买了个便当当第二天的早饭。
于锋好奇：“回去这么晚了还喝酒？”
郑轩弯了弯嘴角，说：“今天比较开心。”
十分钟的路程很短，然而夜却很漫长。于锋家住的比较靠前，先拐了弯，郑轩拎着购物袋继续往前走。从小区门口到他家会经过小区正中心的一个喷水池，晚上十一点以后喷泉都关掉了，只剩池底水管边的霓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郑轩坐在池子边，拉开了易拉罐。
凉风和啤酒总是绝配，能助兴亦能吹愁。郑轩做人处事懒散随意不喜交际但不代表他迟钝，尽管空窗许久gay达也没有生锈，能够清楚感觉到于锋有甚于常人的热切眼神和内在情绪。于锋很好，聪明稳重踏实勤奋，长得很帅很有朝气很吸引人。这反而不好，让他一颗沉寂已久的老心又活了过来，酝酿着催化着希望。然而希望总会产生失望和怨怼，他自认没这么强大的承受力能捱过那些落差和变故。
还是雾里看花好，隔着层窗户纸总是美的，就连花凋零也能质本洁来还洁去，若是了解太深，就会忍不住想区区生殖器有什么可洁的，徒留一地破碎美梦。
酒还没喝完，但是不太想喝了，于是他站起来找了个垃圾桶扔掉罐子。虽然离喝醉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是酒精已经开始在体内起作用，想得太多，过去未来，虚无的缥缈的盛大的伤痛的，像藏在黑暗里的影魅，终于借着这个机会在脑内一窜而过。
他家在三楼，不高不低，很合适的位置。声控灯坏了，郑轩摸索着锁孔开了门，屋内一片寂静冷清的黑暗。
他站着没动，心想：但是不看一看帘子对面到底是如花美眷还是画皮白骨，还是太可惜了呀。
他心底那块冷藏着理想主义和诗和远方的死地终究是动了一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