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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郑】江湖客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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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晌午前进了城,郑轩取了方锐给他准备的两份路引给守城兵过目,他的剑藏在披风下,加上眉目气质无害到近乎好骗的地步,几乎没怎么被盘问便被放进了城。

两人走进客栈,已有小二殷切迎上来。

于锋不等人开口询问便道:“两间房。”

“一间。”郑轩打断道。

“怎么?”

“穷。”郑轩答得四平八稳,老神在在。

他一举一动都仿佛是个普普通通,风尘仆仆,有点落魄但很守规矩的年轻人,进城要给路引,路上碰到大胆盯着他们的女孩子会有点尴尬地转过脸不去看,会吝啬多付一间房的银子。

这太不一样了。于锋想道。他从没有过过这般的日子。

于锋是个少侠,他所结交的自然也是少侠,又傲气又矜贵又讲究,自恃身份又年少风流,从未见过这般拮据局促地如此坦坦荡荡的人。

 

午后又落了点雪,于锋出去置办东西尚未回来,郑轩站在马厩前抓着几把紫花苜蓿喂马,雪在他肩上积了糖霜般的薄薄一层,沾湿了发梢。青鬃马嚼完了他手上的干草,用柔软的鼻头去拱他,把左肩上的雪拱下来一小块。郑轩后退一步不让它再作怪,在衣兜里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块糖来递给它。

青鬃马略低了低颈子,闻了闻郑轩的手,把糖衔走了。

郑轩摸摸它的鬃毛,帮它掸去头顶几片雪花,低声道:“哞。”

身后一人道:“哞是牛叫。”

正是于锋。

郑轩道:“这不是不会马叫嘛。”

说话间于锋撑着柄竹伞走近前来,阻却了郑轩头顶的风雪。

郑轩转身道:“东西都买好了?”

于锋点头:“还帮你补了些硫磺硝石,不过不多,怕引人注目。”他目光落到郑轩两肩,皱眉道:“怎生又淋了雪。”一边说着一边将伞交给郑轩拿着,伸手去抚他肩上的一层薄雪。

这动作已有些明晃晃的暧昧了,郑轩心底涌起一阵羞赧的尴尬来,想后退一步,脚下却像扎了根,竟一紧张地一动也不能动,任由于锋将他肩上雪扫去,又整了整衣襟,才找回半缕魂来。

“本也用不了多少的。”直到两个人并肩忘客栈里走,郑轩才接话,“雷震子我自是够用了,晚上做几个给你吧。”

 

两人在楼下用了晚饭,羊杂汤熬得浓郁入味,汤面飘着解腥腻的鲜绿蒜叶,直教人食指大动。于锋不食内脏,郑轩便多喝了两碗,腹中饱胀有些吃不下饭,用筷子挑着于锋下酒的炒花生吃。

郑轩量浅,本并不打算喝酒,此时看于锋坐在桌对面自酌,竟也有些念想,道:“也给我倒一点尝尝。”

店家自酿的米酒后劲悠长,于锋不敢给他倒多,只浅浅擦了个杯底,两三口便能喝完。

郑轩抿了一点点,展眉道:“甜。”

于锋道:“喜欢喝?”

郑轩点头:“好喝。”说着将剩下些酒小口缀完了。

 

冬日里夜色暗得早些,两人吃完饭上楼时已经月上中天,星子漫布。郑轩饮了酒后两颊酡红,虽有醉态,倒是未见醉意。于锋用冷水绞了毛巾递给他擦脸,三番两次下来,红晕褪去不少,连一双往常好似永远没睡醒的眼眸也亮若辰星。

于锋接过郑轩递回来的毛巾浸到盆里,还打算再绞一次,郑轩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了:“本也没有醉,醒两把就行了。把你收到的百花笺拿来。”

百花笺是百花谷信物之一,常用作门派内传递书信,或是邀请之用,以表身份。纸浆用几十种花卉浸泡过,辅以秘法压制,有一股奇异香气,人闻不出来,只有一种蛊虫对此香气极为敏感。百花谷人便以此作为鉴别真伪之法。

这百花笺虽名头在外,外表却与普通纸张无异,并没有什么看头。于锋心下不解,却也依言取来。

于锋手上这封百花笺右上角细细用金色绘了几朵盛开芍药,画工和中原很是不同,谈不上雅或不雅,却自有一股鲜活烂漫的意味在里头。花开得十分放肆,花瓣怒放到一个极大弧度,整朵花几乎成了一个圆——若是寻常画作,这都可以称得上是残花图了,但此处花瓣却层层叠叠圆润饱满,显然开得极好,并没有要谢的意思。

“是张佳乐的笺子。”郑轩道。

于锋道:“有无可能是别人在用?”

“你说邹远么?”郑轩摇摇头,“且不说邹远为人很是规矩,又是张佳乐半个徒弟,万不会擅自取用他的笺子;单说现下百花谷没有谷主,他这张佳乐出走前亲封的副谷主便是头一份,用不用张佳乐的笺子,又有什么分别?“

“——正月初八,时间还早。”郑轩指尖在笺上点了点,“进南疆前我们先去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于锋问。

“葬花剑。”郑轩道。

沉稳如于锋,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异色:“你居然知道葬花剑在哪儿?”

“不太确定。”郑轩揉了揉眉心,“孙哲平离开百花谷后在衡阳附近住过两三年,后来不知搬去哪儿了。不过他去年在京城里出现时候手里可没有葬花,应是留在某处了。衡阳那里,总要去看看,就算不在,也可能有线索。——百花谷也不知怎么的,总是留不住当家的,孙哲平一走更是恶务缠身,竟把张佳乐也生生拖垮了。”郑轩仿佛对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颇为熟悉,他一向不爱品评他人他派,这次倒是多说了几句。

于锋听这一席话后更为惊讶:“孙哲平离开百花后的去向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郑轩笑笑道:“那段日子刚好接了个活,不然你以为喻文州这次为什么找我。”

江湖客接的活计大多都在暗处,如今连杀手都有组织,有的门派不想将把柄拱手送人,便托些有口碑的江湖客做些腌臜勾当,事成之后哪怕要灭口,也只不过一刀子的事。于锋第一次听到他讲起自己过去,顿时十二分的好奇,只盼着郑轩再细讲,而郑轩却闭了口,不再谈论,只催促说早点睡吧。

 

房里的雕花床装饰地看似繁复又华丽,实际都是糊弄人的花架子,躺上去和躺在一块木板上也没什么区别。两个大男人睡在上头有点挤,臂膀紧紧凑凑挨在一块儿,倒是显得亲密起来。

郑轩有些不习惯地翻了个身面对墙壁。他的剑和奔雷剑一起斜靠在床边,若是平时,手一伸便能拿到,现下中间却隔了一个于锋,顿时让他觉得十分没有安全感。

于锋平躺着,手交叠在腹上,呼吸平稳绵长,是个十分四平八稳的睡姿,但郑轩知道他没睡着,就像于锋也知道郑轩还醒着一样。

同床共枕并非头一次,只是这次好像千头万绪格外纷乱。于锋有许多想问的,却知晓郑轩并不一定会答,答了也不一定是真话。郑轩倒没有那么多问题,他早已失去了拥有好奇心的余地,但仍是没有来得一阵无措,眼睛一闭上就是青鬃马温顺的眼神和于锋撑伞的身影。

“你怎么知道那张笺子是张佳乐的?”于锋问得很轻,仿若自言自语。他挑了一个最无关痛痒的问题,只要郑轩想,随口一句以前见过就能搪塞。

但郑轩仍旧没有说话,他一动也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似的。

于锋有些失望,心中暗叹一口气,也不再说话了。

 

一片云飘过,遮住了月亮后又离开,光透过窗棂落在地上亮了又暗你,暗了又亮。

而此时,郑轩轻动了下嘴唇,呢喃道:“因为一年前我也收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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