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皮皮

wb:云养破二号机
凹:purgatario

【于郑】V-ing

全文完,已经看过前文的直接下拉即可。 @休想抢走我的锋锋! 的点梗。

文中出现的所有地点我都没去过,全是我吹牛逼的。如有bug也请不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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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节前于锋终于结束了手头的工作。

他跟进的一个案子拖了许久,来来回回多方拉扯博弈,将时间约拉越长,好在终于终审结束一切尘埃落定,结局还算圆满。他匆匆忙忙写完结案报告和总结,各类资料表格记录报告云云分纸质和电子版分别整理归档后,请了长假,当场订了一张去往美国的机票。

而他原本半个月前就应该已经在那儿了。

郑轩难得热情高涨一回,规划行程机酒租车出邀请函,亲力亲为,得知于锋不能成行时虽未明说什么,但隔着视频窗口都能感觉到他明显低下去的情绪。定好的酒店和机票一样样在网上退掉,损失不小,郑轩终归不忍苛责于锋,只好狂骂航空公司和酒店黑心。

这次于锋存心给郑轩一个惊喜,临行前才拍了登机牌和行李箱发过去。果然是又惊又喜,没过两分钟接到郑轩视频请求,上来劈头盖脸一句骂:“于锋你作死啊!我不要考试的啊!”

骂完却又忍不住笑出来,半个酒窝像一枚月牙栖息颊上,衬得他眼睛嘴角也弯弯。

郑轩戴一副镜框很宽的护眼用平光镜,是他临出国前于锋送机时塞到他双肩包侧边网袋里的,戴上显得他比正常年龄还小上两三岁。视频上人脸有些失真,但仍能看出一副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心有戚戚焉来,镜片下的眼圈青黑,穿一件连帽浅灰色外套,内搭的T恤领口皱巴巴,嘴角还有残留咖啡渍没擦干净,糙之又糙。

于锋笑问:“你复习的怎么样啦。”

郑轩面露凶光:“滚!不要提这种煞风景的事情!总之就是压力山大。你几时落地?我来接你啊。”

他声线偏软,平常言语间也有隐约鼻音,骂人和叫人滚蛋时一点也不凶,再说本也没有要凶人的意思,于锋哪里会怕他,给他报了落地时间,又问他免税店有没有东西要带。

郑轩想了想说:“带烟吧。”

于锋问:“最近抽很凶?”平时郑轩连出门都想不起要带烟,每次想抽都只好蹭于锋的,还要嫌不好抽。

郑轩有点心虚:“期末嘛。”

于锋说:“只给你带一条。”

郑轩也知道自己最近抽得有点过,哼哼唧唧答应了。

 

于锋落地时LA正值夜晚,月朗星稀,云层稀薄,飞机盘旋着等待下降,透过舷窗能看到远处的霓虹灯光,仿佛这是一座云上的城市。乘务员开始来回走动检查设备回收毛巾,提醒乘客放直座椅收起桌板。

于锋忽然在异国他乡的高空横生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触,更确切一些大概是一种临门一脚前瞬间的怯慌和事到临头前的自悔,怯自己不够完美周全,悔自己未来得及变得更好。不过高中数学已经告诉我们世上没有最高最快最强,只能够无限贴近正无穷。

卫生间已经关闭,他只能凭感觉理一下头发整一下衣领,好让自己显得更游刃有余一些。

机场跑道除了微弱的指示灯光和摆渡车灯以外不再有别的照明,于锋看到他乘坐的飞机落在一片漆黑里,像一只浑身雪白的短喙巨鸟,劈开长夜,一路滑行驶向灯火通明的机场大厅。

 

青鸟总是殷情,来来回回不知成全过多少别离人,老故事。

 

郑轩在出站口等他,倚着柱子玩手机听歌。他好好拾掇了下自己,在四月的料峭春寒下卷起牛仔裤腿敞着脚踝,低帮鞋,一小片雪白的皮肤衬得骨节更加棱角分明,像一座异军突起的嶙峋小山。他仍旧穿一件连帽外套,只不过不再是视频中的那件,大概是一个什么潮牌,帽子兜在脑袋上,帽檐有红色锯齿状的拼贴花纹,像一张血盆大口。

于锋走上前去摘下兜帽,把郑轩从血盆大口里解救出来,发现他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于锋觉得好玩,拨弄一下,又用手指去绕发尾,说:“怎么不剪?”

他被郑轩打了下手背,不重,趁机反手握住郑轩的手,捏着下巴凑上去短短却重重吻一下。

周围有人吹口哨,郑轩这才开始后知后觉脸红。

“这边剪头发好贵。”他手忙脚乱把帽子又戴上,好遮住比脸颊更烫的耳根,“而且我觉得还蛮好看的啊。”

 

郑轩怎样都是好看的。于锋坐在副驾上默默想着。无论短发还是小揪揪,身上T恤像烂菜叶子还是穿得人模狗样。

郑轩开车,留半张侧脸供他观察。他有一切南方人该有的特质,很浅的一对双眼皮,眼褶淡得仿若是被风吹皱,下一秒就能了无痕迹——平时看不出来,熬了夜方显山露水。鼻子不够挺,山根撑死了只能算是个白云山,好在弧度还算完美,也是一座山清水秀的小山坡。嘴唇像个菱角,唇锋圆润,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下垂,按理应该算是个凶相,但配上这样云淡风轻的鼻眼,竟也显得平心静气来。

于锋心想相由心生的确有一定的道理,郑轩可不就是这样个人么,摊上再天大的事也不紧不慢的,整个人活得宛如参禅,一切讲究顺其自然,使于锋常常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愤懑——偏偏事也做得够完满,他还不好多说什么。

“你看我做什么?”郑轩察觉到他黏着的视线,突然开口。

于锋说:“看看你变样了没。”

于是郑轩便笑起来,半个酒窝镌在左腮,经由玻璃反射后落在于锋眼底:“变了没?”

于锋遇到郑轩前是一个钢铁直男,现在虽然性向弯了,但一干直男属性仍旧在他身上存活下来,哪里看得出变没变,郑轩一身精心拾掇只能看得出一个“好看”来,具体好看在哪儿是一点也说不出来,白瞎了郑轩出门前在全身镜前来来回回折腾的一刻钟和家里散了一地来不及收的鞋盒。好在他嘴皮子还算利索,打趣道:“和视频里完全两个人,你说实话,是不是整容了?”

郑轩把车停在路边,一脸“你有病吧”地望了过来。

于锋趁机抓住他放在换挡器上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暧昧地擦了擦。

“干嘛你。”郑轩一脸无语,“下车啊,到了。”

“小别墅啊。”于锋打量了下眼前的两层小楼。

“假别墅,楼下是隔壁的。”郑轩言简意赅,“你先进去,我锁门。”

于锋依言进门上楼,二楼的楼梯扶手上胡乱挂着几个衣架,晾着T恤内裤袜子,一边的立式晾衣架反而没人用。

于锋十分看不过眼,伸手把衣服都撸下来打算挂到立式衣架上,哪成想他才刚上手一碰,那玩意儿就骨牌似的土崩瓦解,倒了下来,砰的一声。

于锋:……

什么东西!!

郑轩刚好换了鞋上楼,正对上晾衣架轰然倒塌的场景,一瞬间呆了一呆,说:“额……它坏了好久了。”

于锋恨铁不成钢:“坏了怎么不扔!”

郑轩也很无奈:“垃圾桶在后门啊,每次扔垃圾时候都忘,你就不能假装没看见吗?”

于锋在心里直皱眉头,这怎么假装?这有什么好假装的?出来了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简直让人操碎了心!他这份忧虑也带到了面上,说道:“我觉得我已经知道你房间是怎样的惨状了。”

郑轩干笑:“还好吧……”

房间里倒是比预料之中的整洁,虽然被子没叠(于锋也没有指望郑轩能叠),资料文献摊了一桌,还有几个没收拾掉的拿来当烟灰缸的可乐罐子。椅子上挂了一件外套,正是视频时候穿的那件,床边甩着T恤短裤,应该是睡衣。于锋一件件拾起来,就地叠好,一边伸手拉开衣柜一边教育郑轩:“衣服换好了就放衣柜里啊,不然在椅子和床上越积越多。”

郑轩说:“诶你别……”

可惜为时已晚,衣柜门一开,里头的东西山体滑坡一样涌出来落在地上和于锋身上,于锋吃痛,仔细一看怀里居然还有本起码一两斤重的笔记本,混在衣服堆里给了他当胸一击。

于锋:“郑轩!”

郑轩脚底抹油赶紧溜:“这不是为了给你腾半张床睡觉嘛!好了不说了我去做饭了,今天吃咖喱啊。”

 

吃过晚饭郑轩问舍友借了一张学生卡,背着电脑去了图书馆。他论文还差最后一部分,于锋在旁边帮他抱着厚厚一沓实验数据和专业书,包括那本方才妄图刺杀未遂的笔记本。

去往图书馆要进过一条长长的天桥,地势起伏间路况复杂,低一层的人行道边灌木肆意疯长,树冠从天桥栏杆缝隙里伸出,奶黄色的细长花瓣打着卷,云一样堆在枝头。路灯仿佛太阳,明亮的光线把云层边缘镀上一层金,却把主体打散到近乎透明的程度。

自行车道和人行道的区域把天桥对半分,留给行人的地方并不多。郑轩走在外侧,身体擦着花叶而过,几枚花芯被他的动作带离,落进他血盆大口状的帽兜里,便有几只野蜂围着他殷切打转。

“哎!”郑轩挥挥手驱赶未果,把于锋拉到身前当挡箭牌,“于锋你弟弟好烦,管管它们。”

于锋忍不住笑出来,他把花芯从郑轩帽兜里拣出来,几只野蜂跟着花芯落到草丛间:“你怎么百玩不厌啊。”

于是郑轩也跟着笑了起来。

 

于锋用郑轩的账号登录了图书馆电脑,开始租车订酒店。他坐在郑轩对面,视线被隔板和电脑显示屏挡住,只能听到对面时不时传来点鼠标敲键盘的声音。偶尔声音停下来,于锋就知道郑轩又在摸鱼看视频了。

假期中并没有那么多一心向学之徒,大家纷纷忙着约会度假。图书馆内冷冷清清,空间空旷,灯火通明,黑白两色桌椅搭配巨大电脑屏幕。少了进进出出的焦头烂额夜宿图书馆赶due的学生,学术氛围清减不少,整个场景被剥离地只剩下机箱和电梯运行的白噪音,严重缺乏人气,反而多了一种十分硬派的不近人情来。底楼小食吧早已拉上铁质卷帘门,只电梯另一侧立着两台自主咖啡机,一刀一杯廉价速溶美式,味道宛如生嚼中药渣,除了提神醒脑没有任何其他值得称道之处。接待处和办公区的工作人员和兼职学生也走得一个不剩,只有桌上传单代行职责,冷漠告知五点后不提供除了借还书以外的其他所有服务——借还书服务早就被自助柜机包揽,物美价廉,插电就工作,还提供凭条。

郑轩写了一会儿,觉得眼酸。他写论文时脑内放不下太多琐事,彻底隔绝外界纷扰,数据表格和文献内容四处穿梭漂流,耳机里的单曲循环彻底沦为齿轮一般的机械音,按部就班地奏乐,倒是和这冷冰冰的安静十分相称,仿佛得了图书馆之神的眷顾,大脑CPU全负荷运转,一时间文如泉涌。

于锋给他发了几个酒店链接,把他从“虽然我不是很清楚我在写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写的是是我脑袋里想的”的玄之又玄论文状态中拉出来。他迷迷瞪瞪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回说你决定吧,又贴给他一大段数据分析假设,说你帮我开下谷歌翻译,我这里已经开了三个了。

于锋回复他:“你都读了那么多年了,还用谷歌翻译啊?”

“干吗不用啊,”郑轩回得漫不经心,开始乱用成语,“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于是于锋复制黏贴得出中文翻译再复制黏贴回去,顺便评价说:“谷歌翻译看上去好像比百度的靠谱点。”

郑轩回了他一个豹气的表情:“靠谱什么啊!更看不懂了!”

 

总之虽然小有波折,但是论文总体进度平稳,在凌晨四点多钟如期完成。郑轩特意去楼下打印了论文——于锋已经睡着了,盖着郑轩的血盆大口外套,肩线处窄了一截,他睡梦里拽着袖子以防滑落,显得有点可怜巴巴。

郑轩把散在桌上的资料归到一处。天马上就要亮了,黑夜已经被驱散,雾气却仍在驻足,晨曦未至,室外一片灰蒙蒙的混沌。已经有光从百叶窗缝隙里透出,但立刻被室内明亮的日光灯吞没。

郑轩推了推于锋:“起来了,回去睡。”

 

论文完成,总算可以无牵无挂地出去浪荡。郑轩这一年多早已把西海岸都玩得七七八八,不过他兴趣独特,在各种偏僻冷门景点展会上耗时居多,热门胜地反而走马观花,懒得去人挤人,意思意思打个卡便算。反倒是于锋一向走正统路线,攻略细致,TOP景点餐厅123挨个走过来,坐几路车都烂熟于心。郑轩提供了几家中餐馆地址之后就当了甩手掌柜。

倒时差的倒时差,补眠的补眠,两人睡了一个白天,晚上出门吃了个火锅,回家整理行李,当晚拎包走人。

西海岸一圈玩完,然后进沙漠。

西部沙漠并不如何飞沙走石环境险恶,似乎说是荒漠更为恰当。于锋特意换了一辆吉普,一路载着郑轩和行李边走边看。

郑轩对这片无垠广漠十分钟情,一路上相机不停,拍黄土地上茕茕孑立绿里带黄的荒草,拍奇形怪状的仙人掌,拍沙丘头顶的日晕,也会拍正在擦车窗或者靠着车门喝水的于锋。

两人第一天进漠时极为失策,虽然穿了长袖长裤,但仍裸着头脸,只简单擦了防晒,没过几天就晒到发红蜕皮。郑轩生得白,便显得尤为明显,颧骨两块红晕如高烧病人般迟迟不退,痛痒异常。

这幅模样实在丢脸到家,他再也不肯自拍,梳头时对着镜子长吁短叹一番,再看看边上正刮胡子的于锋,只想把他暴打一顿。

都是被晒伤,怎生这厮还晒得更有男人味了!噫吁嚱呜呼哀哉!

于是他便开始拍于锋。

于锋此人对镜头毫无感觉,每每听到快门声才一脸“你又来了”的表情转过头来,然后才开始整肃容颜,拉拉领子正衣冠,摆个奇傻无比的旅游照必备pose,志得意满自信爆棚地问他怎么样,帅不帅?

郑轩撇撇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旅拍街拍啊,把你的狗头转回去,傻死了。”

他们有时住旅馆,偶尔会宿在沙漠里——于锋还曾妄图荒漠车震,被阴冷夜风吹了一屁股的沙后憋屈地作罢了。两人搂抱着卧在后座,于锋老怕他着凉,恨不得化身金箍,把睡毯牢牢固定在郑轩体周。有时候郑轩会被于锋过于紧实的臂膀闷醒,月光昏沉,只模糊映出个黑影。郑轩把他胳膊从自己身上拿开,固定住相机和三脚架拍星轨,又或者拿着手机打开APP对着天空认星座。

他亦会在深夜检查相片,沙漠景象拍得多了,千篇一律也没了意思,一天天下来他相机里于锋的照片开始逐渐取代风景照的出现频率:赤着胳膊流着汗,脸颊手臂晒得通红,眼镜却发亮,抽烟喝水开车拍照,坐卧蹲立,种种姿态不一而足。

于锋总是有种到哪儿都能如鱼得水的奇特技能,扎着领带夹着公文包在律所楼里时显得专业且值得信任;而身处野外时,除却发色瞳孔以外,其余部分皆宛如原住民,同背景场景极其相融,从里到外都散发一股野劲。

郑轩继续检阅照片,看到一张于锋在加油站补货时在吸烟区问员工借火的。荒野边的小加油站,两三个油枪,一家卖咖啡、汉堡、Panini、烟和火机的小便利店,扑面而来的灰蒙蒙和风尘仆仆。他裤子褶皱里沙子没抖干净,显得有点脏兮兮,扎进短靴里,外套系在腰间。

他再翻到下一张,仍旧是那个加油站,一样的灰蒙蒙和风尘仆仆,加油工们正在向于锋推荐他们的自制卷烟。于锋谨遵郑轩行前的谆谆教诲,接了烟并不抽,先放鼻下闻,以免掺杂大麻。这动作郑轩自己做起来像个第一次抽烟的高中生,于锋做起来就像个牛仔,只差一把左轮、一顶款沿帽和一匹好马。

高头大马没有,吉普倒有一辆,虽然是租的,但也蛮好。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真买了吉普回去也是淹没在早晚高峰洪水般的车流里。而且堂堂于大律开吉普,总归不像,登门拜访犹如讨债,让人试图一探车后备箱里有没有撬棍脖子里有没有大金链子,靠谱形象轰然倒塌。

 

熬了一夜,第二日清早郑轩困得眼睛都几乎睁不开,好在路程只剩最后半天,不再需要两人交替开车。

临近城市,他们逐渐开到公路上,周边仍旧荒无人烟,但至少脚下不再颠簸。于锋开车很稳,郑轩披着毯子歪在副驾,睡得人事不知。

于锋对郑轩昨晚行为一无所知,只以为他照例拍星星拍到天亮。他现在反倒庆幸郑轩睡着了,不然估计路上又要抱怨说拉斯维加斯到底有什么可去的,反正最后都是庄家血赚。

他觉得郑轩此人,实在好玩,喜好仿佛永远处于两个极端:他喜欢拍照,便能拍星星拍一整晚,没什么兴趣的拉斯维加斯,连看看热闹的精力都不愿投入。他自忖这大概是一种另类的节能方式,删减去一切不必要的随大流和无聊应酬,余出来的时间就能拿来休息睡觉发呆,浪费时光都好过无效社交。

他沉下心来对自己生活工作掐算一番,发现自己到是在推杯换盏寒暄嬉笑间耗时不少,再仔细回想,竟然还为了陪客户打高尔夫买了巨款器材!怪不得郑轩时常调侃他也算名利场边缘滚过一轮。

不过也蛮好。郑轩接着说,你负责实现家庭财务自由,我负责探索科学发展人类进步,我主外你主内啦。

当然现在财务自由长路漫漫行至半百,远远只看见了个山头;而科学发展人类进步的辉石还在课程论文和实验数据里挣扎,但有盼头总归是好的。

有远大梦想的实干家亦是另一层意义上的汲汲碌碌,而对胸无大志的理想主义者所求所想也并非芸芸。他们俩之间如犬牙差互却又严丝合缝,普通人要到此境界还得经受一番矫牙之痛,他与郑轩如此,实在难得。

昼短夜长,三点多钟太阳就开始缓缓西沉,日落余晖反而越发刺眼。郑轩揉着眼睛醒过来,迷迷糊糊道:“车停了?已经到了?”

“快了。”于锋说:“我先歇会儿。”

“我来开吧。”

“没多少路。”于锋按住郑轩膝头不让他起身,“你看外头,都看到赌城招牌了。”

郑轩向前窗外望去,公路在地平线尽头打弯,路标和广告牌高耸,上书巨大的Welcome to Las Vegas。再仔细些,隐约还能看到城内的林立霓虹灯,仿佛是这座城的第一批使者,鲜花簇簇美人香车地夹道欢迎,挤挤挨挨聚在隔离警戒带后头,贪婪又不失兴趣地打量来客,同时展示自身。

不过此时灯还未亮起,夜也还未开始,城还未醒来,像是剧院后台,把香粉亮片,假发礼裙,松弛皮肤,沾血舞鞋,走线粗劣的群演服饰和过紧的束腰统统收拢起来藏进黑暗里。

“啧啧。”郑轩说,“万恶的资本主义啊。”然后拿起相机一阵咔嚓咔嚓,把万恶资本主义的裙边统统纪录下来。

所谓望山跑死马,他们的小吉普又颠儿颠儿开了一阵,终于能清晰望见城市边缘。

天色将暗未暗,残阳烧尽天边最后的一片云,不甘地沉入地下。云层的金边褪去,换上深色外衣,远处灯牌渐次亮起,宛如红色天鹅绒帷幕缓缓拉开,一众演员渐次登场亮相。

他们驶得近了,霓虹红绿交错的光线从前后窗穿入,把车内映照得也光怪陆离起来。

于锋停在公路尽头的自助加油点。这是进城前的最后一站。于锋拿起油枪,握柄上一层腻手的残油和附着在油面上的细小砂砾。

纸巾擦不干净,郑轩去一旁自贩机买了瓶水帮他冲洗。他的球鞋沾染了风沙,有些灰仆仆的,往上露出一段被晒得肤色有些不均的小腿来。

两人谁都没说话,水还有小半瓶,郑轩喝了几口,问于锋:“你喝吗?”

于锋摇摇头,于是郑轩把剩下的也咕咚咕咚喝了,一扬手,空瓶落尽垃圾桶里。

他吹了个口哨,转身欲走,却见于锋还站在那里,左手插着外套口袋,有点局促的样子。

“怎么了?”他问。

于锋脸有点红,但是在昏沉天色里看不真切。他闭了闭眼,说:“有东西想给你。”

他说罢,也学郑轩一挥左手,丢过来一个小物件。

郑轩眼疾手快接了,竟是一个小戒指盒,打开是一款很低调的玫瑰金男戒,做成竹节样式,镶六颗小钻。

“你、你要不要和我结婚?”于锋问道,还结巴了一下。

“靠,求婚戒指你都乱扔?”郑轩一脸不可思议,“还选在加油站??!”

他一瞬间仿佛被黄少天附体,想要疯狂语言输出,然而槽点太多实在不知从何吐起。

婚姻于他没有过多意义,也从未想过求婚场景,但是于锋比较老派,可能还是会想要一个终生的承诺。他内心是没有指望过于锋来个浪漫求婚的,但是中规中矩的玫瑰花和单膝下跪相信他还是能做到,谁能想到于锋能剑走偏锋出格到如此地步。

“你过来。”郑轩说。

于锋犹豫了一下,没敢动,郑轩的表情实在是太像在说“你过来我现在就打死你”了。

“过来啊。”郑轩又说了一遍。

于锋视死如归地走了过去,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快一米八一个人拄着,非常阻碍视线,搞得郑轩满眼都是他。

郑轩把戒指盒抛回给他:“跪下。”

于锋直直地半跪下来,仿佛思考能力都被这个小小指环吸走,愣了近十秒钟的神,才倏得明白过来郑轩的意思,手忙脚乱把戒指套在郑轩左手。

郑轩举起手对着暗沉沉的天看了看,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加油站的灯管老旧昏暗,实在是看不清楚什么效果,但内心却充盈而雀跃,情绪却如洪水般满溢而出,哗哗地冲击大坝,直撞得他心神摇晃,恰似夜船颠簸在激流之中。

于锋的侧脸映在夜色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唯独一双眼睛灿若新星。

他拉着于锋道:“走了。”




Fin


图为锋送给轩的婚戒,但是除了有logo的竹节外每一节正中都镶了钻。

真滴,于锋这种加油站求婚的钢铁直男,要不是我给他选的戒指好看,早就被郑轩当场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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